一根骨头

不太会用,不扣个人粉籍,本质暴躁

[琛南]向阳荼蘼

【鹊桥·千秋企划】(纪录)


25岁作家琛x20岁画家南


和虎不像虎的《不争春》是相同背景设定的平行时空系列文



純屬虛構切勿上升


特别感谢@虎不像虎 ,没有你没有彩蛋


前后反转预警

预祝七夕快乐,但这篇是BE

感谢每个愿意喜欢和留言评论的小天使(._.)


————————


  01.


  “猜猜我是谁!”


  一双手遮挡住正盯着电脑看的姚琛的视线,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姚琛问:“猜不出来的话会怎么样?”


  “那你下本书可就没有封面了,”调皮的人压低了自己那又软又奶的声音,上扬的语尾彰显心中的小得意:“很可怕吧?”


  “那不行,太可怕了。饶了我吧——大白老师。”姚琛有磁性的嗓音震得周震南耳朵一麻,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我郑重声明,姚老师你这样笑是犯规的。”周震南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根,一双小眼睛瞅着坐在电脑椅上看着自己的男人。


  姚琛哈哈笑了出来,将站在椅子旁的大男孩拉过来。周震南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姚琛腿上,随后感受到男人的唇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脸上满是笑意:“是的,我以后注意。”


  周震南被撩得受不了,转移注意看起了姚琛的电脑画面,正停留在他刚刚发的官方新书宣传博,下面已经有许多评论转发了。


  周震南好奇瞅了一眼。




  “灯大新书宣传,火速预购三本!一本收藏一本自看一本推坑,没毛病!”


  “啊啊啊啊本来今天特别丧现在我又好了!期待好久灯大终于要出新书了吗!”


  “这次的封面的也猴猴看,我说一句灯大小白黄金搭档没有人会反对吧?”


  “楼上小心我们白总用头撞你膝盖,不过灯大小白⋯⋯哦不是,灯大白总这是绑定了吗?自从白总开始帮执灯人画封面后,执灯人的书好像再没让别人画封面了?”


  “灯大新粉路过,想问执灯人和大白什么关系?感情很好吗?”


  “这位小可爱缺课严重啊?整个圈子里还有人不知道bydzszd?”


  “求指路,想补课要哪里开始?还有明明是『画画的大白』,为什么不叫大白叫白总?”


  “给新人送入学证了。起因是有次灯大发新书宣传时有个小可爱发现又是大白画封面说:『执灯人跟大白感情真好,灯大之前说过自己是男的,那大白是女生吗?感觉可以成为一对神仙眷侣233333』。”


  “最后那条微博爆了,下面针对大白是男是女的事情吵成了一片。大多数人觉得大白画风这么细腻肯定是软软的萌妹子,可是看他发博的口吻又不像妹子。结果过隔天灯大就发博说『白总谢谢,我王霸之气这么明显哪里像女的[微笑]』,所有人都傻了的时候灯大又发了一条博说『我们大白是男孩子,以后都叫他白总吧。』,剩下的新同学自己去超话搜啊。”


  “看到这个,让我想到当初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微博……”




  “多久以前的事情,怎么还在说啊?”周震南撇嘴,这件事情是他的黑历史。他和姚琛手机一样,又在周震南的要求下在对方手机里设了彼此的脸部辨识,导致周震南以为自己拿的是自己的手机直接就发了微博,等姚琛告诉他拿错的时候微博已经炸了,所以后来姚琛才又发了一条微博总结这件事。


  “别气了,大家只是觉得有趣。”姚琛左手捏着周震南的后颈,像哄猫般地安抚着。


  周震南提高了音量:“我白总才没有那么小气。”


  “对~我们白总大人有大量。”


  “那必须啊!”周震南说完回过头问:“你接下来准备写新书吗?”


  “大概吧,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想法。”


  “啊——表示最近没什么事了吧?那我去接点外快吧。”


  姚琛移动鼠标的手动作一顿:“……外快?”


  “出版社说有个准备大推的新作者很喜欢我的画,希望我能给他的书画封面,条件开得挺好,问我要不考虑一下。”周震南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向姚琛解释,揣着孩子气的笑容一脸得意地说:“七夕快到了,到时候白总给你买礼物啊!”


  好半晌都没等到姚琛的回应或动作让周震南有些困惑,虽然这样做也不能看清男人的脸但他依旧稍稍仰起头:“……姚琛?”


  姚琛猛然回神,放松自己握得死紧的鼠标,眼神晦暗情绪不明地说:“……不用礼物,只要你乖乖的就好。”


  “那不行,”周震南毫不犹豫地拒绝:“我现在住你的吃你的用你的,重要节日当然得送个礼物表示下。”


  “真不用。”姚琛语气带着无奈,还有一点难以被察觉的抗拒。


  那不是我需要的东西。


  姚琛没能将这后半句说出口,就怕自己说了会伤害周震南那一片心意。




  “哎!姚老师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朋友。”周震南侧过身抱住姚琛,笑嘻嘻地用温软的语调说:“我是有分寸的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句话就点醒了姚琛。


  周震南不是谁的附属品,他是他自己唯一的主人。


  没有人有权利要求周震南怎么做,包括他姚琛。






  02. 


  姚琛和周震南是因为工作合作的原因认识的。姚琛是作家,笔名『执灯人』。周震南是绘师,笔名『画画的大白』,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挺有名气。




  早在『画画的大白』还不是如今的画坛大神时,姚琛就已经在关注他了。大白的画很特别,它坚定、细腻却又温暖——就像光一样。


  没有人知道,但姚琛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人。即使他连『画画的大白』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可他很清楚自己喜欢这个人。所以当姚琛的第二部作品准备策划问世,编辑问他要不考虑和大白合作,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走进会议室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周震南时,姚琛才知道原来大白还只是一个艺术高中的学生。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配上显得有些过份白嫩的皮肤,微长的浏海遮盖了他的眼睛,整看起来就一小朋友,还是那种特容易激起别人母爱的小孩儿。


  “你好,我是执灯人。”姚琛主动朝周震南伸出手,露出一个谁看都能称上一句温柔的笑容:“本名姚琛。”


  然后亲眼看着眼前小朋友此刻显得有些吃亏的白皙脸庞迅速染上一抹肉眼可见的红,硬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握住他的手回答:“……我是大白,周震南。”


  好像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可爱。姚琛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又放开,再次主动示好:“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可以叫你南南吗?”


  周震南愣了下后点点头,但又补充:“不经常叫的话⋯⋯毕竟我是男娃子。”


  一句话直接逗得姚琛和编辑哈哈大笑。


  讨论合作方式的时候,姚琛直接向周震南提出长期合作的邀请,让周震南和编辑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编辑的表情像是受到惊吓,周震南的表情似乎更多的是惊喜。


  “……你真的知道长期合作代表什么?”周震南直接提出疑问,怀疑的表情让姚琛忍俊不禁,没忍住伸手揉了揉眼前这个依然该被称作少年的人的头调侃:“不要小看大人,尤其是做文字工作的大人。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了。”


  被小瞧的周震南和世界上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张嘴就想反驳,却被姚琛抢先了一步——




  “从今天开始只要是我的书,插画家永远是『画画的大白』。”


  “我想签的就是这样的合作合约。”


  姚琛的脸色虽然温和,语气却相当地认真。周震南咽了咽口水,只能将原本准备反驳自己也是大人了的话吞回肚子里故作镇定,即使红得几欲滴血的耳根已经出卖了他。




  同样没有人知道,周震南喜欢执灯人很久了。从执灯人刚出现在文坛不久就开始关注他,妥妥一个一册新书要买三本做不同用途的铁杆粉丝。在周震南看来,执灯人的文字有想法、深度、和灵魂——就像活着一样。


  接到执灯人编辑的邀约时,周震南无疑是惊喜的,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在他的想法里,虽然可能加上了一点粉丝滤镜,但周震南一直相信能写出那么精彩的故事的执灯人肯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这种想法在见到姚琛以后并没有改变。


  双方签完合作合约以后,编辑知道周震南不是本市人,于是问他是不是准备回去他可以顺路捎一程,被周震南摇摇头拒绝了。


  “不回家了,准备找房子。”


  编辑愣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离家出走?”


  “我跟家里好的不得了。”周震南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句,然后解释:“我大学也在这里,想干脆租个房子。”


  “那怎么不先找好呢?”


  周震南尴尬笑笑,偏了偏头:“……前阵子画画忙忘了,后来问到一间房东反水租给别人了。”




  “既然这样,要不要先来我家?”坐在一旁的姚琛突然开口,向周震南提议:“我家还有空房,你可以先来我家住一阵子。”


  “这样工作很方便啊!灯大他家挺大的而且环境又好,安静又舒适!重点是他一个人住,你也不会太拘束。”心比海宽的编辑闻言一拍手,立马附和推荐。


  周震南有些犹豫。虽然他确实需要这个帮助也挺好奇执灯人的工作环境,可他和姚琛认识还不满一天,总感觉会造成姚琛的困扰。周震南都还没开口,姚琛就像是知道了他所有的顾虑般:“不用担心。”


  “如果我现在想找同居人,招租来的陌生人更不稳定,你的话我觉得很好。”


  周震南最终被说服,礼貌地鞠躬说:“那就先谢谢了⋯⋯姚老师。”






03.


  第一天姚琛带着周震南回家,因为空房还没准备好便让周震南先睡他房间,然后自己去睡客厅。没想到周震南却提出自己怕黑,委婉又别扭地问姚琛要不要也在房间睡,反正双人床他们又都是男生,没什么好尴尬的。


  姚琛看着周震南略显不安的脸半晌后,同意了他的邀请。那个晚上姚琛和周震南各占据床的一边身体朝外,保持一段友好而礼貌的距离入睡。




  大抵是因为环境不熟悉还不习惯,虽然睡得很香但是在天边灰濛濛一片即将转亮的日出来临之际,周震南悠悠转醒。他看看天色发现还没天亮就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时,却发现姚琛已经不在床上。


  周震南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发现姚琛就坐在落地窗前旁的椅子上,脸朝向外面天空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周震南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脑袋的意识还有些混沌让他一瞬忘了两人其实昨天才刚认识或许该回避一下的事情,下意识喊出自己更熟悉的那个名字:“执灯人,这么黑你在看什么呢?”


  姚琛回过头看看半梦半醒的小朋友,垂下眼笑了笑后又转回头看着窗外,眼神不似在看景色,更像是看着更远的地方。


  “我在等,”刻意放轻的声音柔和中带着一点磁性,姚琛姿势不变,眼神瞥向了周震南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等太阳升起。”






  04.


  在一起彷佛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周震南拢总也就在客房睡了几天,姚琛发现小朋友睡到客房后反而精神变得更差,认真询问后才知道周震南也是个娇贵的主,第一天睡了姚琛的床以后就有些认床,加上客房比主卧更暗,搞得他有点神经紧绷。


  “你睡我房间吧,我睡客房。”


  这个提议遭受到周震南强烈的反抗,没道理他做为一个客人却睡在主卧里,太奇怪了!


  姚琛看着周震南眼底下的黑眼圈,双手环胸道:“那怎么办呢?”


  “让你住我家,可不是想看你变成这样。”姚琛伸手轻轻划过周震南眼底的青黑,无预警的瞬间碰触让少年下意识缩了一下,男人又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睡得好一点呢?”


  姚琛的眼神很认真,让周震南不禁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想了很久以后,他才有些犹豫地开口:“要不然一起睡?”


  “这样你就能睡得好吗?”


  “⋯⋯反正我第一天睡得挺好的。”周震南有些别扭地说。


  看着这样可可爱爱的周震南,姚琛很自然地露出了笑容,点头。


  “嗯,那就一起睡。”




  那之后周震南再没睡过客房,两人逐渐熟稔起来,关系也越来越好。周震南本来就不内向,一开始只是怕生加上见到偶像有些紧张才这么安静,真实性格不仅张扬任性还特别调皮。而姚琛总是包容,他乐意看着周震南表现自己,也愿意遂着周震南的意做事。


  两个本就对对方抱着高度好感的人坠入爱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唯一的意外大概是先告白的人不是早就喜欢周震南的姚琛,而是后来才察觉自己心意的周震南。


  姚琛纵容周震南的任何行为,对周震南每个孩子气的要求照单全收。姚琛做着一切代表『喜欢』的行为,却从未对周震南说过一句『喜欢』。


  周震南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只觉得姚琛忒坏,把自己掰弯了竟然还不告白,根本就是肚里黑。但是转念一想,周震南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如果由自己告白的话,不是显得很有男子气概吗?以后在一起的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间,他都可以用这件事来调侃姚琛——是他周震南先告白的。


  周震南不曾喜欢过谁,少年人想事情一向单纯。在他看来,喜欢这件事情很简单:把自己的一腔真心都倾注给一个人,就是喜欢。




  向姚琛告白时,周震南以为会看到对方吃惊和惊喜的表情,却没想到姚琛反应出乎意料地很冷静。面对周震南喜欢与不喜欢的逼问,迂回地说了一句:“你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你。”


  这么一句喜欢已经足以让周震南心喜,沉浸在恋爱的喜悦让他无暇思考太多,开心地伸手抱住眼前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满脸都是笑意,像醇厚香甜的牛奶糖。


  被周震南突然伸手拥住的姚琛一愣,才慢慢环住这个投怀送抱又软又小的小朋友,低下头将脸埋在周震南的肩颈处。




  还没有说完呢。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05.


  周震南是那种脑中总是有许多奇怪的想法又充满好奇心的类型。以前他享受自己琢磨,后来他喜欢问姚琛。


  刚熟悉起来还没在一起的那会,他就曾经问过姚琛为什么把笔名取作『执灯人』?姚琛从书柜上取下一本书递到他眼前,周震南看了一眼封面——是泰戈尔的《飞鸟集》。


  迅速又熟练地翻到某一页,姚琛修长的手指指着上面的文字说:“我特别喜欢这句话。”




  谢谢火焰给你光明,但是不要忘了那执灯的人,他是坚忍地站在黑暗当中呢。




  那时的周震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执灯人不愧是执灯人,笔名的来历都这个高端上档次,比自己随手取个『画画的大白』有深度多了。


  像这样子的例子不胜枚举,在一起后更是变本加厉。尤其周震南的提问范围又广泛,涉及包括专业知识、文化发展、道德议题、民间传说、娱乐八卦乃至于没什么营养的情侣问题。


  有一次姚琛一个大学同学问他要不要聚餐恰巧被借电脑玩游戏的周震南看到了,他一看对方是个女的,言谈间对姚琛的好感简直不要太明显,吃醋加上玩心一起,转身勾住了端着水果来给他吃的姚琛脖子,语气染上一点撒娇的味道,明显准备搞事:“说,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崽?”


  “最重要,但不是我的崽。”姚琛将手中的果盘放到桌子上,主动弯下腰让勾着自己脖子的周震南能轻松点。


  “那就是你是我的崽啰?”周震南眯着眼睛主动凑近,两人的脸相距不到五公分。姚琛看着周震南占了口头便宜一脸得意,写笑得像偷吃了鱼的猫,不禁往前凑凑,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唇角:“是你的,但不是你的崽。”


  突然被撩的周震南火速退开,嘴上喊着:“姚老师,警告你撩南犯法!”一张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望天望地就是不看面前的人。


  摸摸小朋友的头,姚琛干脆认错:“好的,我记起来了。”


  “那,你要去吗?”被顺毛的周震南切入正题,问姚琛。


  姚琛仅随意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对话窗,低头看坐在椅子上的周震南:“你觉得我要去吗?”


  “我决定吗?”周震南抬头看着男人,得到一声嗯的回应,认真地想了想后说:“那还是不去了吧,毕竟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那就不去了。”没有一秒犹豫,姚琛这么说。




  姚琛总是这样。


  他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没有尽头的底线,是一个温柔得过份的人。周震南有时候也会好奇,姚琛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当事人的回答是:“没什么与众不同,长大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于是周震南将其归结为天生的。大概,姚琛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眨眨眼睛看着这个眼神里映着自己身影的男人,周震南托着下巴终于忍不住问:“姚老师,要怎么做才能拥有你呢?”


  “你已经拥有我了。”姚琛将周震南从椅子上拉起来,轻声说:“该睡觉了,周震南。”


  跟着姚琛从书房回到卧室,两人一起进浴室洗漱,周震南调皮地在满嘴泡沫的情况下捧着姚琛的脸吧唧一口大力亲了下他的脸颊,在他脸上沾上一圈白色泡泡后迅速漱口就溜了。


  等姚琛收拾好残局回到卧室时,周震南已经换好了了睡衣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姚琛收拾被他仍得到处都是的衣服,棉被遮着嘴使得他的声音瓮声瓮气:“⋯⋯这个拥有,会有期限吗?”


  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将最后一件卫衣折好收进衣柜里,姚琛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拨了拨周震南额前的浏海:“没有。”




  “只要阳光如常,我的一切就都属于你。”


  说完,姚琛俯身在周震南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接着直起身走到了房门口电源开关的地方。


  “熄灯了。”


  姚琛关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周震南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在不安笼罩周身之前一双令人安心的手将他拥入怀中。


  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姚琛身上的味道和拥抱都让周震南感到心安,对于黑暗的抗拒也不再这么明显。


  放松的周震南又不得闲了,张口劈哩啪啦又是一串话,谈话间隙还夹杂着几个问题要姚琛回答以达到互动效果。


  “我今天晚又在小区附近迷路了,这里的路为什么这么复杂呢?”周震南向姚琛抱怨。


  “一年多了还迷路,也不知道是你厉害还是这个小区真这么厉害。”


  “那没办法,我一到晚上思考能力就直线下降,而且我不认路。”周震南理直气壮地说。


  姚琛家的小区位置挺偏,环境安静舒适却对路痴不是很友好,不过住了一年多还能迷路的,周震南应该是第一个。


  刚来那会几乎是天天迷路,每次都是姚琛出来找,一边教他认路一边把他带回家。


  “你晚上还是少出门,别丢了。”


  “没事,还有你在嘛!”


  周震南打了个大哈欠,感觉睡意朝他席卷涌上,昏昏欲睡的他将脸埋进姚琛的颈间蹭了蹭,用自己越困越发软糯的奶音说:“姚老师,今天最后一个问题。”


  “嗯?”姚琛的嗓音低沉带点沙哑,伸手按住在自己怀中不安份乱动的小朋友。


  “执灯人为什么一直站在黑暗中,”周震南仰起头看着姚琛眼角那蛊惑人心的泪痣,迷惑地问:“他的阳光呢?”


  感觉到胸膛隐隐的震动,周震南知道对方笑了,听见姚琛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不就在这里吗?”




  周震南头皮一麻下意识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指责,姚琛就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地先开口:“知道了。我会检讨的,白总。”


  “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毫无发挥的空间,周震南勉强嘟嚷了声“好吧”,把自己泛红的耳朵埋进被子里。睡意朦胧之际,他似乎隐约听见了姚琛的声音,好像是说着——


  “晚安,周震南。”






  06.


  姚琛与周震南相识相恋这近两年来从来没有真正地吵过架,唯一一次产生僵持也是因为担心。那时候周震南参加系上举办的一个郊外素描活动,原本说好当天来回最后却因为天气不得不在那边滞留一天。周震南给姚琛传了短讯却没注意到郊区信号不好,讯息根本没传出去。等隔天天气好转回到家时开门见姚琛坐在沙发上,样子一看就是一夜没睡。


  看到周震南的瞬间,姚琛紧绷的背脊瞬间放松了一点。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发一语地看着刚回来的小朋友。


  “怎么没睡,我不是给你发讯息了吗?昨天天气不好只能在那边住一晚。我刚回来前也给你发讯息,你没回我还以为你在睡觉呢!”周震南惊讶问,将包往旁边一放就蹦到姚琛面前蹲下。


  姚琛望着蹲在眼前一劲儿说话的小朋友,唇角扯出一抹和往常无异的笑容,因为一夜未睡又没有喝水,嗓子有些干涩:“我没注意……回来了就好。”


  周震南眯着眼睛朝姚琛笑,旋即说:“难得我们早上都醒着,一起去吃早餐吧?”


  “嗯,你去换套衣服吧。”


  周震南听了很听话地往卧房走去准备换件衣服,却在关上房门前瞥见准备走进厨房倒杯水喝的姚琛左手上有一条伤口。蹙着眉头,周震南走到厨房抓住姚琛的衣服,抬头就问:“你的左手怎么回事?”


  姚琛一愣,指了指被收在垃圾桶旁的一的袋子说:“昨晚上不小心打破一个杯子被划伤了,没事。”


  “处理过了吗?”周震南追问,拉着姚琛的左手看,眉头皱得死紧。


  “这不喝了水准备去找医药箱吗?”姚琛失笑,用空着的右手点了点周震南的脑袋瓜说:“你换好衣服我就包扎完了,快去。”


  “你要认真包扎啊!”周震南再三叮咛,这才回房间换了衣服。姚琛站在厨房拿着水杯,看着左手的伤口敛眸沉思着。


  待周震南换完衣服看到已经把伤口包扎得整齐干净的姚琛,满意地点点头拉着姚琛的手便出门吃早餐了,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和姚琛分享这次遇到的事情。


  


  看着周震南神采飞扬的脸,姚琛终于发现,自己仍然只是那个站在黑暗中冀求一点不属于自己的阳光的执灯人。






07.


  “南南……不去不行吗?”


  周震南答应赚外快的那个新作者合作邀约,对方希望他能去工作室聊聊想法。因为对方不在本市,来回一趟时间太长加上能见面的时间有些卡不上,出版社便干脆安排他直接在那边住一晚。


  周震南看看时间,正巧碰上姚琛有事的日子,他便想着自己一个人去算了,反正左右才一天。提出的时候原以为姚琛会很干脆地说OK,却没想到这个一向成熟理智的男人竟难得说了不。周震南估摸姚琛大概是还在意自己上次一宿未归的事情,于是伸手轻轻抱住他,奶声奶气地说:“姚老师,我已经不是小朋友,是独立自主的大人了。你放心,这次一天就回来了!而且在市区,电话肯定随时保持畅通!”


  “我不想一个人……”姚琛皱着眉头,犹豫地征询道:“不然,我和你一起——”


  “不——行——!你不是说你那天有重要的事要出门吗?你是大人了,不可以这么任性哦?姚老师。”眯着眼睛调侃完姚琛,周震南又安抚道:“不要想太多,你好好忙你的然后再睡一觉我就回来啦!”


  “不是这个!”


  向来总是轻声细语地的姚琛突然爆出低吼。被姚琛的反应吓到的周震南松开手退开两步,歪头看着情绪似乎不太稳定的恋人:“……姚琛?”


  猛地回过神,周震南的表情让姚琛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他吓着周震南了。


  姚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大概就是医生提到的『求救』——他在向周震南求救。




  早在周震南出现的很久很久以前,姚琛的心就生病了。只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发现。他太正常了,多数时间他表现出来的状态甚至比大多数的普通人还要更好。他温柔有耐心,聪明有才华且又思想成熟,是不论男女都会向往的绝对理想型。


  可是仔细想想啊,世界上哪有绝对温柔的人?说到底只是对自己够狠罢了。


  和这个世界的一切相比——在姚琛心底,『姚琛』大概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样。


  如果将每个人比喻成一棵参天大树,姚琛大概就是看上去生长得翠绿盎然,实际上内部早已被蛀溃濒死的烂树。不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都无法改变它正在腐烂衰亡的事实。


  发现心理状态可能有问题时姚琛立即找了医生进行相关治疗,只是没想到不仅收效甚微甚至还愈发恶化。医生得出症结点是姚琛太习惯牺牲和割舍,尤其是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份。


  就算找到原因,医生面对他依旧很难施力,因为姚琛太了解自己了。他的状况并非来自于认知不足导致的落差,而是太清楚而自己选择了慢性的自我毁灭。


  这一切的源头来自姚琛的成长过程及环境。他曾经和周震南说过自己的成长过程没什么与众不同。那个『众』比较的对象其实不是一般在普通家庭生长的人,而是世界上那些成长过程压抑又痛苦的人。


  姚琛从小到大接收到最多的是『忍耐』,再来是『配合』。他身处的环境告诉他必须要学习放弃自我,才能找到一块地方偏安一隅。这个过程一开始很痛苦,但是时间一长姚琛发现自己似乎习惯了,甚至变得得心应手。


  他找到了和世界和平共处的方法——姚琛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去适应这个世界,乃至于最后失去了自我,所以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求救过。他不会,也不懂如何去做。


  从来没有人告诉姚琛正确的如果难受或不开心应该怎么做,他只能依凭自己的习惯——难过或愤怒的事情要忍耐,付出与牺牲才能获得喜欢。




  姚琛喜欢周震南。


  他的喜欢同样纯粹,能想到的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给那个人。所以只要周震南想,只要周震南要,那么他有的,他没有的,都是周震南的。


  ——那是他的太阳啊。


  即使这份阳光不会只属于他。


  谁看都说周震南多么依赖姚琛,说他迟早会把人宠坏。只有姚琛知道,他才是周震南的负担。


  这不是姚琛想要的。


  他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了他的太阳,望他始终阳光明媚,不受拘束,永远肆意张扬地面对这个世界。




  “抱歉⋯⋯我昨天没睡好。”姚琛低头向周震南道歉,在小朋友还没机会探究他的情绪之前扬起了笑容,还是一贯的那个姚琛,他说:“你去吧!到了那边别调皮,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皮,一点都不皮。”周震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姚琛,关心问:“你真的没事?”


  “我是大人了,白总。”


  见姚琛还有心思打趣,周震南稍微放心了一点,他提议:“没睡好的话,今天要不早点睡吧?”


  “嗯⋯⋯那你陪我一起吧?”姚琛习惯性摸摸小朋友的头,笑笑说:“睡醒了我再帮你整理行李。”


  “好啊!就这么决定!”周震南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蹦跳到房间门口,回头看着姚琛说:“专业分工!我暖床,姚老师你关灯!”


  摇头笑笑,姚琛走进房间看着已经趴在床上打滚的周震南,轻声说了:“那我熄灯了。”




  晚安。






  08.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这个自己住了两年多的小区,周震南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脑海中好似突然又出现了当初的他们。


  那天周震南准备出门时姚琛就站在玄关门口送他,他们交换了一个拥抱和一个眷恋缠绵的吻。那种感觉难以用言语或文字来形容,只是当时的周震南有瞬间产生『干脆别去了』的想法。


  穿好鞋子的周震南打开了家里的大门,挥着手对姚琛说“等我回来”,姚琛挂着笑容回应“玩得开心”。


  那时就应该要发现的。




  才刚离开三分钟,周震南就发现自己忘了带耳机而折返回家,边打开家门还边嚷着:“姚琛你看,我又忘了带耳机啦!”


  这句话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震南有些困惑,他才刚离开三分钟怎么姚琛就不见了吗?


  “姚琛?……姚老师?”周震南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发现人确实不在后只当姚琛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心里感觉有些可惜。本来还想着可以闹着撒娇一下,毕竟接下来他们有二十几个小时见不到对方。


  事实上哪是二十几个小时。


  周震南再也没见过姚琛。




  人皆知道世事无常,世间的每一件大小事每个角落每个人都可能随时发生变化,可是周震南从没想过有些变化能来得如此迅速巨大,让人措手不及。


  周震南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因为一直没收到姚琛的讯息回覆而改变行程提早回家结果却接到那个通知时的反应了。


  只有一个人告诉他姚琛离开时,周震南可以告诉自己这是骗人的。可是当全世界的人都告诉他姚琛离开时,周震南似乎连欺骗自己的权利都没有了。


  那个时候的他做了什么反应、说了什么话又决定怎么做,周震南都记不清楚了。最后回想起来,他能记起的只有在看到那个不会再和他说话也不会在笑的姚琛时,自己用颤抖得支离破碎的声音问旁边的人:“他、会不会冷……?”


  有没有哭?是不是很痛?会不会有很多想说的话还没说?


  即使想问的问题很多,也已经再没有人可以回答周震南的问题了。




  和姚琛在一起的时候,周震南就像是在一块名为心的画布涂上各种颜色,它们或浓或淡,或轻或重,抹过的每一笔痕迹都是他五彩斑斓的喜悦,刷下的每一道弧度都是他坚定不移的喜欢。在周震南拥有且仅有的那张独一无二的画布上,明亮和温暖渗透到每个角落。


  但是那一天,就像是有人在那精心绘制的画作洒上一桶油漆。所有的颜色不覆存在,留给周震南的只有无尽的黑——像他讨厌的夜晚,像他害怕的噩梦。


  要真的是梦就好了。




  后来周震南休了学并离开那座城市,搬到另一个全新又陌生的城市。


  起初他每天都待在家不愿出门,然后每日每夜想起那个离开的人,他时常哭着醒来,又在恍惚之间睡着。精神状态不好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处的此时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有好几次周震南都觉得——或许,自己就快可以见到姚琛了。


  周震南再也不画画了。


  因为不想,也因为画不出来。


  只要握住画笔,他就会想到那个在黑夜中执灯的人。


  那个曾经温柔却坚定地告诉他“从今天开始只要是我的书,插画家永远都是『画画的大白』”的人如今已经不会再站在黑暗中,再也没有人会牵着大白的手告诉他如何在黑夜中找到归路。




  


  直到好友何洛洛看不下去半拖半逼地压着周震南出门,他那没有尽头的失重坠落的生活似乎有了起色。出门以后,周震南发现自己想起姚琛的频率变低了。丢掉了家里的绘图板,将所有和绘画及文学相关的书籍封箱丢进储藏室以后,他的状态又更好上了几分。


  这时候周震南才发现,自己和姚琛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一起去过的地方其实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待在家里一人占着一台电脑工作,偶尔周震南会凑过去骚扰姚琛,这时候姚琛会把他抱进怀里,周震南喜欢用自己柔软的头发蹭姚琛,换来对方一个温柔的笑容、摸着他头的温暖手掌和一个不带情欲却缱绻依恋的吻。


  周震南已经离开那个城市,不再回去那里了。避开那些两人拥有共通回忆的地方和东西,好像就不会那么容易想起那个人,好像能够更快地忘记那个人。


  周震南知道,这大概也是姚琛计划好的。




  多么残忍啊。


  姚琛给了周震南最好的条件去遗忘他。


  他早已想过自己离开周震南的那天,甚至做好了全部准备。宁愿做到这么细微谨慎的地步,也不愿和他说一句。


  周震南有时候会想,因为姚琛一直那么可靠成熟,所以自己从来没多想也不会多问。侧面来看,或许是不是自己杀了姚琛?






  09.


  用自己再没使用过却一直保存着的钥匙打开门,这是周震南继那天之后第一次踏入这个家。那时已经濒临崩溃的他没有勇气面对,而现在这个似乎已经麻木的自己终究还是舍不得——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人啊。


  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真的能这么喜欢一个人。


  打开电灯开关室内登时亮了起来,摆设和家具都维持当初的模样。整整一年没有人在这里活动,到处都积了一层薄灰。周震南只是看了看客厅,然后就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把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仔细审视了一遍,周震南在姚琛习惯工作的桌子上发现一本书——是姚琛喜欢的那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他翻开第一页,有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周震南弯腰捡起一看,发现是一张自己笑得很灿烂的照片,是前年出版社年会时的照片。那时主持人宣布姚琛的书是年度畅销大作,当事人很淡定,倒是周震南笑开了花,拉着姚琛又蹦又跳还抱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太不安份最后被姚琛搂在怀里,还拿着手机把他那模样拍了下来。


  周震南不知道姚琛之后竟然把照片洗出来了。他再次翻开那本书,发现了姚琛在扉页上写了几句话。


  


  你知道『荼蘼』吗?


  它是沉寂下去的最后一点繁华,是绚烂归于平淡的前奏。


  你是我生命中所有的绚烂与繁华,周震南。


  我说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


  其实不是的。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所以啊,你不要喜欢我了。


  如果你再也不画画了的话,对不起。




  啪哒。


  水珠落到了书页上,晕开了姚琛的那句对不起。周震南抱著书跪了下来,抓著书的指尖用力得隐隐泛白,他将书拥在怀中不让自己的泪水继续沾湿脆弱轻薄的纸页。


  “为什么啊⋯⋯”


  周震南破碎的嗓音从齿缝间溢出,就像是绝望的人站在深渊看不到一点希望。


  “为什么、不向我求救呢⋯⋯”


  所谓的麻木和走出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是他的姚琛,世间仅有一个的姚琛。


  那个姚琛,已经被姚琛带走了。



  姚琛,这不公平。


  周震南千百次地想着要是哪天在梦里见到姚琛,一定要说出自己所有的委屈。可是当他一次也没梦到姚琛时,他又想如果能见到要和他说:“我很想你”。


  他有很多想对姚琛说的话,最后写在《飞鸟集》上姚琛留言下方卻只有短短两句。


  我还是喜欢你。


  从以前到以后。




————————




  【彩蛋】


  这座废弃的工厂,姚琛每个清晨都看着,从家的地方远远看过来,在灰濛的天色下,它硕大而体面,没人知道时间从它身上夺走了什么。


  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晚上,姚琛静静坐在窗边,等天光一点点亮起来,那样的等待很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每一分钟都是折磨,所以他需要无数次告诉自己——再活下去一天,再活一天试试看。


  姚琛和自己有个约定,当阳光照到工厂的时候,他要再努力活一天。可同时姚琛也给自己留了最后一条路,当有一天真的决定离开时,也要在这座和他毫无关联的废弃工厂结束。


  从前在窗边看着时,姚琛就觉得自己和这座废弃工厂其实是一样的。他们依然存在,内核却早已死透。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瞬间,就只有阳光照耀在身上的片刻。


  而现在,他要同这座工厂一起看着阳光从世界离开——他要和太阳一起走。


  曾经有人说过,人的潜意识里都是害怕死亡的,这是天性。自杀的人其实并不想死,他们只是想结束痛苦。你想想,一个人宁愿抗拒自己的天性选择死亡也想逃离的痛苦,那该有多痛。


  姚琛不知道自己痛不痛,他只知道自己累了。他压抑着自己,紧绷着情绪,深怕任何一个行为会伤害到对他最重要的人。



  当姚琛朝自己左手腕划下第一刀时,他清楚地感受到世界变成红色的,像天边那血红的夕阳。很快地他周身也能沾上一样的颜色,鲜明的,没有挽留的,潺潺流动,带走他,往更深更红的方向沈。


  脑中浮现今天站在门口送周震南穿鞋出门时的画面,那时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一公尺。


  可是姚琛知道,他和周震南的距离从来不止一公尺。


  他爱着周震南,却无法爱那个爱着周震南的自己。姚琛贪图了他不应该拥有的东西,所以必须还回去。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害怕离开了以后周震南想起他会难过,所以他总是最大程度地避免和周震南去太多地方留下回忆。




  杀死姚琛的,是姚琛自己。


  成长为现在的模样,姚琛不曾埋怨过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物件。姚琛无法拯救自己,也不想要周震南和自己共同沉沦。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所以即使知道离开后周震南可能会再也不画画,他也没有想办法去改变这件事。


  那是姚琛稀少得几乎没有的最后一点自私。




  眼神开始涣散,意识也逐渐变得朦胧。他倚靠着墙坐着,对面高高的墙上有个抽风扇,因着风缓缓地转动,从那里照进来的夕阳也在转——


  像纸风车一样,姚琛想。


  他喜欢这个纸风车,周震南和他一起玩过,当时是夜晚,灯光从周震南的身后照过来,他的周遭有着一层闪闪发亮的光,空气都是快乐的。


  人间让他见到的最后一面真好,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在傍晚时分感受到踏实的、不变异的幸福。


  姚琛想,他终于可以和自己和解了。




  熄灯了。


  晚安,姚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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